成子给父母打电话,说自己买了车,过几天就开车回去接他们,省得每次来回费劲挤汽车。
买车在这座城市早算不得稀罕事,人们无非关注买得什么车型、花了多少钱、挂得什么号,而成子买的这辆车,无论在小区还是在单位,都只能算是低档中的中档,即便这样,已让成子掏空了家底,而且成了“负翁”。
但在成子的老家,买辆私家车那绝对值得炫耀,能买车说明有钱,有钱说明有地位,有地位那肯定是当了官,所以接到电话,成子父母便欢喜地告诉亲戚朋友,儿子这两天就开车来接俺们去他那住些日子。
成子挺忙,倒不都是工作。他上班在局办公室,来局的时间又短,所以杂七杂八的事便大都落在他头上,加上他年轻勤快,又有些酒量,所以领导出去都愿带上他,平时局里来客啥的也大都安排他去陪同接待,所以越到周末节假他越忙。
成子和媳妇商量好了,买车后的第一个周末就回去接父母过来,要让父母成为第一个坐他车的人。可刚挂上牌,方向盘还摸热,同事们便嚷嚷着要给他“温车”,因为别人买车也如此办理,所以成子也不好推辞,只好给父母打电话说单位有事,等下周再回去接他们,而“温车”的同事自然成了他的第一批“乘客”。
第二周成子准备去请假时,主任告诉他周末要来批客人,局长安排成子和他一起去陪,主任安排了成子自然无话可说,况且是局长点名要他去。局长也知道成子买了车,当他自告奋勇要开车去时,局长竟同意了,而且还坐成子的车去陪客。能拉局长,成子挺高兴。
买车后成子尝到了“有车族”的方便和优越,虽然停车、保养有些麻烦,还要时刻小心那些交警和监控,但下车时潇洒地一关车门,然后回手一按遥控,那种感觉实在是好。局里早买车的同事还自发成立了“车友俱乐部”,每到周末便相约自驾出游。有了车成子也被他们拉入伙,虽然实行“AA制”,但不参加总不太好,所以即便单位没事,成子也几乎没有能自己支配的空闲时间。
于是,回家接父母的事便一周周拖下来,虽然每次成子都打电话,告诉父母单位有事,工作太忙。父母都很理解,儿子忙说明单位离不了他。可成子觉得这样一次次对父母撒谎实在过意不去,于是,当又一个周末到来时,成子跟主任和“俱乐部”都请了假,说啥也得回去一趟。周五晚上,一位副局长要借成子车用,说他有个活动,自己的车有些扎眼,周六一早准把车还给他。成子能说啥,领导借你车说明看得起你。
可第二天成子接回车时发现,车后一侧刮蹭了好大一块,车是局里司机送回的,他说副局长昨天喝多了酒,蹭掉的地方他接车时也看见了,可副局长没说他也没法问。成子心疼得不行,但只能自认倒霉,虽然自己早做好了回家准备,可这样回去会让父母怎么想,先把车修好吧。于是,成子只好先去修车,回家的事自然又泡了汤。
车虽然修好了,可成子心里总觉得疙疙瘩瘩,但又没法向副局长说,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咽,几天后成子还收到一张“贺卡”,正是那天晚上闯红灯时的拍照“留念”——二百元罚款,成子几乎愤怒了。后来主任给成子报销了修车费用,又加了箱油。成子自己也想开了,还想咋的,还想让副局长认错不成。
又到周末,成子终于推开应酬,开车踏上回家的路。这回他没给父母打电话,他也不好意思再打,免得又让父母空欢喜,这样还能给他们一个惊喜。
当他满心欢喜赶到家时,父母都不在,家里还有些凌乱。看到门口停着车,有邻居进来告诉成子,他母亲前几天晚上忽然胃病犯了,村里大夫说得赶紧送县医院,可深更半夜村里又找不着车,想打电话叫救护车,可听说收费挺贵,成子母亲说啥也不同意,最后只好找一位邻居用摩托车挂了个拖斗才送去,好在经抢救没啥大事,可医生说送的稍晚了些,要静养些日子。
成子马上驱车赶到医院,看到母亲苍白的脸色和父亲似有些埋怨的眼神,他心如刀绞,虽然自己有了车,可母亲在最需要车的时候自己却不在身边,让母亲遭受如此多的痛苦。
成子专门请了假在医院照顾母亲,有了车很方便,回家拿衣物,外出买东西,都省了好些事。
出院时,成子搀扶母亲小心地上了车,母亲坐在车上,满脸的满足,不停摩挲着车厢里的东西。
透过反光镜看着母亲,成子泪如雨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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